2009年4月25日星期六

契诃夫的《三姐妹》

契诃夫的《三姐妹》


这才是真正的文学。

大师永远是大师。在大师面前,我发自内心地感到了羞愧。要说深度,这就是永远无法超越的深度:面向终极,直指永恒。

读到的依然是一个貌似古老的故事:爱情的错位、婚姻的虚伪,以及无谓的牺牲和善良的欺骗。依旧是那些人物:哀怨的老处女、孤独的老鳏夫、虚荣的军人,以及伪善的上流社会。人物似乎永远生活在无穷无尽的等待之中,梦就在前面,似乎伸手可及,却总是从面前移开,因此,生活永远在别处:一群可怜的人,不是生活着生活,而且被生活所生活。

生存的意义就这样从晦暗中浮现出来,而荒诞也就随之涌现:"一个人必须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,不然,一切就都成了一场空,就都是荒谬的了。"(玛莎)然而,如何能够知道?即使不知道,你就能够拒绝生存吗?最大的荒诞就在于:不管你是否明了你为什么活着,你都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――你无法不活着,如此而已。因此,不是被抛在世,而是被逼在世。

这种先天性的存在悖论,无疑是能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。世界不会给你提供生存的理由,于是只能自己为自己确立法则,自己为自己的生存见证。然而生存又是一个多么令人绝望的荒凉之旅:希望如同路边的野草,被世世代代的过客踩成了泥;梦如同水面的浮莲,摇曳多姿,却无法负重。在心灵的深处,你永远是暗夜独行,谁会为你点亮一盏萤灯?

那么,何谓幸福?幸福又在哪里?"我们的幸福是不存在的,我们只能想望着幸福罢了。"(威尔什宁)是的:只要生活永远如此,幸福就永远只不过是一个幻影――而糟糕的是,生活很可能会永远如此:"将来人们会坐着氢气球在天上飞,衣服会变了式样,也许还会发现第六种感觉,而且发展了它,可是生活还会照旧是这样艰难,这样充满了神秘和幸福。一千年以后,人类照旧还要叹息着说:'啊!生活多么艰苦哇!'同时,却也会真正和现在一样,人们还是怕死,还是拼命想活着。"(屠森巴赫)

人类的梦想就这样无情地被时间打败。生存由此彻底成为一股无向之流,生命则成为随波逐流的一叶孤舟,千百年的污水渗透进来,淹没了它,一道浩浩荡荡,向那不可知的神秘前方(是入海口吗?)奔去。

今天,还有谁会在意这些古老的命题?还有谁会去思考这些注定了是没有答案的追问?每个人都在忙于生存――仅仅是生存而已:一边抱怨跟不上生活的步子,另一边把目光盯着俨如长着翅膀在空中飞来飞去的金币,心口砰砰狂跳。谁还会为爱情而忧伤不已?谁还会在夜深人静时泪流满面?谁还会眺望着星空怅然若失?这是一个没有拷问也没有沉思的时代,沉默只是因为无话可说,聒噪只是因为记忆丢失。因而,在这个时代,勿须倾听,亦勿须开口。

面对大师的梦与忧郁、爱与幻灭、孤独与绝望,我真切地感到一种颤栗和失语。生存在此时此刻意味着什么?我唯有无言。在这个日渐荒凉的世界上是否还有幸福可言?我想,或许只有在遗忘了这个问题之后,才会有所谓的幸福降临吧。

原文地址:http://www.ruiwen.com/news/40252.ht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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